江苏省南通市通州区兴仁小学 王春红
多年来,在我“蝇头蜗角”般的书案的显眼处一直摆放着一本书,她是明代洪应明著的《菜根谭》。我视此书为知音,为良师,闲来无事时就找她聊天叙谈,以此滋养因为琐屑奔波而枯竭的心灵。在无工作之扰的假期,我更愿重拾《菜根谭》,一坐就是一整天,细细品味,慢慢感悟,每每重读时都会有不同的收获。这让我想起作家汪曾祺的一幅对联:“往事回思如细雨,旧书重读似春潮。”回思和重读在人生的不同阶段都能给我带来不一样的触动。
触动一:与人为善,润物细无声。
《菜根谭》云:“一念慈祥,可以酝酿两间和气;寸心洁白,可以昭垂百代清芬。”意思是说:一个仁慈的念头,就可以为天地间创造出和气的氛围;一个纯净洁白的心灵,就可以使芬芳的品德流传百世。
我一直相信宽厚仁慈的力量,正如我相信每个人都怀有慈悲之心,教师亦然。
上学期的一个课间,班上的三个男孩子在学校老厕所附近玩耍时,发现男厕所后墙的砖有些松动,用手轻轻一推,一块砖就掉地上了,再推,又掉一块,嘿,真有趣!于是,三个小家伙你一拳我一脚,不知不觉,一个大窟窿油然而生……
此事惊动了校长,三个小家伙玩尽了兴后方才意识到犯错了,一个个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都傻眼了。
仁慈的校长没有厉声批评孩子们,反而感谢他们:“是你们替学校‘查处’了这堵危墙,否则哪一天它自己忽然倒了砸伤了孩子,那问题就严重了。”胆颤的孩子如同受到上帝仁爱之手的庇护,受宠若惊地接受这意外的“赦免”。他们诚恳地与校长达成协议:愿意利用周末,和家长一起带上工具,自己动手将这“大窟窿”给“补”牢固。
多好的结局啊,想象着大手小手一齐“和泥浆修墙壁”的情景,多么可爱啊。没有了被责怪的负担,取而代之以一种愉快的心情去弥补过失。师者雅量容人,学生自知羞愧,教育的目的于此也就达到了。这不恰恰就是《菜根谭》告诫我们的:“责人者,原无过于有过之中,则情平。”责备别人时,要宽厚地原谅他,就好像他没犯过错一样,这样他才会心平气和地接受。书中又云:“攻人之恶,毋太严,要思其堪受。”孩子犯了错,老师应该委婉地指出,不宜当众责罚,而要“曲为弥缝”,要想想孩子是否能够承受。
批评是为了教育,若过度批评将“生之短处,暴而扬之”,逞唇舌一时之快,解一时之怒气,殊不知却因此伤害到孩子的心灵,且未必能收到教育的真正效果。“重语轻说”才是责人之明智之举。
一个心怀仁慈的老师,必然充满爱心,处处与人为善,用细微之处的“仁善”教化、感化一颗颗生命的种子。不疾风骤雨将学生“乱棍打死”,而是和风细雨“治病救人”;不选择“揠苗助长”的愚昧,而是坚守“循序渐进”的智慧;不求“立竿见影”,只求“润物细无声”。这才是我们的教育事业。
触动二:蓦然回首,幸福就在平和宁静处。
当前,“幸福”已然成为一个热门的词条,幸福是什么?你幸福吗?许多人终其一生都在找寻幸福的真谛。作为一名教育工作者,我也曾千万次的问自己:当老师,幸福吗?
所幸,《菜根谭》替我找到了答案。
她说:“此心常看得圆满,天下自无缺陷之世界。”
是呀,作为教师,面对一个班五十几个学生,这其中难免会有几个调皮捣蛋的,难免会有几个学习能力欠佳的,也难免会有几个家长任之不闻不问的。罗素也说:“参差多态乃幸福之本源。”一个正常、健康的班级应该是由秉性、习惯各不相同的孩子组成的,无论他们是出自怎样的家庭环境,无疑他们都是上帝赐予我们的最美好的礼物。站在讲台上,我们接受的是世界上最纯净的眼神的仰慕,我们享受的是世界上最清澄的声音传递出的独一无二的思想大餐。站在讲台上,我们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美好,心底又怎还会有缺憾之事呢?单凭此,就可以说教师是世界上最幸福的职业。因为看得圆满,放得宽平,便是“共君一醉一陶然”了。
《菜根谭》还告诉我:“性躁心粗者,一事无成;心和气平者,百福自集。”
工作多年后,随着对教育实践的思考,我慢慢悟透教育孩子需“三分教,七分等”的道理,也随着时日的增长,渐渐修炼了些许好性情。无论课堂中还是课堂之外,与孩子相处,也更多了些耐心与智慧,开始习惯用柔和的目光、柔和的声音、柔和的表情与孩子们交流。老子曾说:“天下之柔,驰骋天下之至坚。”,泰戈尔也说:“小溪里光滑的鹅卵石,不是因为锤的敲击捶打,而是因为水的轻歌曼舞。”面对各种各样的教育问题,我一直坚持使用柔和的力量。
上课了,当孩子们还在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的吵闹不休时,我就温柔地看着他们静静地等待他们的声音渐小、渐小直至消失,我用我的“静”转移他们的注意力,从而以静制动。讲课时,相较于亮如洪钟、滔滔不绝的表达,我更倾向于不紧不慢的轻柔诉说。实践告诉我,至轻至柔的表达更容易吸引学生的注意力,更容易祛除孩子心中的浮躁,帮助他们到达宁静的彼岸,从而提高听课的效率。柔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力量。
或许因为柔和,学生更愿意亲近我;或许因为柔和,腼腆的学生总会时不时地在作业本的空白处写上一句:老师,我喜欢你!或许因为柔和,调皮的学生都爱与我分享他们新发明的游戏;又或许因为柔和,小朋友才偷偷地告诉家长:我们老师一说话,全班小朋友就像着了魔似的认真听着,没有一个人做小动作……
因为心平气和,我有幸获得世界上最崇高的荣誉——学生的喜爱与赞美。真可谓是“心平气和,百福自集”。各种福气因内心的平和不请自来,师者,幸福也!
做老师的,一旦心静、心善,看什么都快意,看什么都悠然,确是“清风明月本无价,近月遥山皆有情”。
《菜根谭》是一本书,也是一个人,她博大、宽厚、仁善、真实。她让我明白只有体味人生百种滋味,方能做到“风斜雨急处,立得脚定;花浓柳艳处,着得眼高;路危径险处,回得头早”。当然,最重要的是,她让我找到了当老师的门道,这也是我一直以来钟情《菜根谭》的原因。